吸血鬼馬上死衍生同人-TAKE ME HOME
CP:羅納德x德拉克
可能會有注音文、英文狀聲詞、支那用語
會使用日文的「君」
OOC屬於我
以上OK,再請繼續
敲擊鍵盤的打字聲時而輕時而重地縈繞在昏暗的事務所內,除了打字聲一切都異於往常的安靜,桌邊擺著數日份的吃過的泡麵紙杯,羅納德一邊輸入著,一邊又將打出來的內容全部刪除,無論寫什麼內容,他都不滿意,究竟該讓文章往哪個方向前進比較好,他毫無頭緒,他緊盯著螢幕,手上也絲毫沒有怠慢,腦子卻在放空,究竟是什麼環節出錯?羅納德搜索枯腸毫無答案,意識像被丟入虛無宇宙之海,他旋轉,跟著某個銀河系的旋臂旋轉。
他煩躁不已的抓了把頭髮,把運動髮帶給扯到了脖子上掛著,走向窗台望著靜謐的街,他嘆了口氣,又走回桌旁,翻找了幾個抽屜才在深處找到一盒皺巴巴的菸,裡頭沒剩幾根,還因為放久有些受潮,他想了一會,還是敲出一根用嘴啣著,他打開窗點菸,就著火啪嚓啪嚓地轉動打火石,零星蹦跳的火苗把菸卷紙面都給燒黑了,那打火機才好不容易擦出穩定的火,把菸給點上,無光的夜裡唯有手中一點煙頭的紅光,他一口一口地狠狠抽著,思緒全在腦裡打繞,他無自覺地直盯著樓下的空地,似乎這樣望著就能看見某個熟悉煩人傢伙的影子,他抽得很凶,沒一會兒就被燒到見底的菸屁股給燙到,他回過神,用指頭把菸掐熄。而望向的地方仍舊空蕩蕩,說不上來是怎樣的滋味,羅納德的心有種空落落的感覺。
羅納德環視了一下除了螢幕亮光之外,一片黑漆漆的事務所,雜亂的衣物跟垃圾袋堆的到處都是,整個環境靜謐的有些不真實,那些吵雜的遊戲機的音效,打氧氣循環機器的運作聲,還有小動物移動時爪子在地板踩出的可愛聲音,寂靜到一切宛如自開始就是羅納德的幻覺一般未曾存在,冷光映在他的臉龐,沒有平時總被惹毛的呲牙咧嘴,卻也是一臉不甚開心的模樣。
他習以為常的日常,其實從出現裂痕到崩壞坍塌,也只是再簡單不過。
他不明白為何會走到這田地,他想起傍晚時分,德拉克推開公會的大門,繫在大門上的門鈴發出清脆聲響,而德拉克則是一如平常模樣,懷抱著裘恩,神情淡淡的,說不上來悲喜,語氣稀鬆平常那樣,他說:「嗨,羅納德君。」距他搬離他的事務所已經數日,而德拉克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之處,他甚至總是準時的出現在公會裡頭,就像上班打卡那樣該幾點到就幾點出現,對於他的招呼羅納德用幾個單音節作為回應,他看了德拉克一眼,默默地拾起擺在桌上的帽子戴上,德拉克稍微挪了一下位置,好讓出門口的通道,他們就這樣錯開身然後一前一後地走著。
不嬉鬧,不搗亂,面對安安靜靜跟在身後的德拉克,羅納德反而亂了套,原來從前有來有往的互動,只要一方不作聲,竟是僵持得動彈不得。
羅納德實在受不了這異常的沈默,他轉過身說:「喂、你……」然而對他看見德拉克抬起眉,滿臉疑惑的樣子,後半句你別再這樣子了,卻是生生地吞了回去,是呀,不對勁的分明是自己,擅自期待擅自失落,而究竟是在期盼著什麼,竟也答不上來。
他的嘴囁嚅了一下,又轉回去,壓了一下帽簷垂著頭走在前方,踩著有些拖沓的步伐,這幅頹靡的樣子被德拉克無一遺漏地看進眼裡,他輕不可聞地嘆息,傻子,他心裡暗想,但自己也何嘗不也是個傻子。
德拉克懷裡的裘恩看著兩人的互動,又看了看自己的主人,輕聲地發出鳴叫,德拉克搔了搔他的頭,輕輕說:「沒事的,這樣就好。」
來到通報有怪異吸血鬼的事發地,一如往常的只是稀鬆平常的雜魚,羅納德拿著特製蚊拍,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任務,德拉克不發一語,羅納德也無從開口,他們就又默默地一個走在前頭,一個跟在後頭,走了好長一段回頭路。
羅納德的影子被街燈拖得很長,仿佛要把德拉克給輕易地籠罩在陰影下,德拉克輕輕的踏了一腳又一腳,每一下都踩在影子上,他懷裡的裘恩竄上肩頭用小臉蹭了蹭德拉克的臉龐,德拉克輕撫他,一雙眼默默地望著背影,細小的瞳仁裡,映著和虹膜相同的殷紅。
他們回到公會,回報了任務後,德拉克看事情都辦妥了,便也瀟灑地告退離開了公會,羅納德對那傢伙一溜煙又跑不見蹤影的行為又氣又沒輒,但他能拿得出什麼理由來要求他留下嗎?沒有,什麼也沒有,如今已經習慣德拉克在自己左右的他,卻也是那曾經強烈要求德拉克滾蛋的他自己,現在的情況只是恢復成羅納德最初的日常,他和德拉克之間的關係如何定義,他思來想去只想得到僅有的一張紙,甚至所屬關係只是可笑的物品和物品所有人,這般胡鬧毫無約束力、毫不嚴肅的紙張,自然是沒有人會放在心上,羅納德無意識地在空氣裡抓握,好似這樣能握住一些他們之間僅有的些什麼,他盯著空落落的掌心好一陣,然後一個人鬱悶地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,會長招待了他一份蛋包飯,羅納德吃著,卻覺得這道菜比起往昔吃慣了的,多了許多陌生。
吃完飯回到事務所在昏暗中專注寫稿,但羅納德的心緒卻一直無法安定,他抽了許久未碰的菸,回想至今仍一無所獲,他抹了一把臉,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新漆味道,他看著嶄新的玻璃窗,環顧有些跼促的事務所,卻覺得這裡比任何時刻都還要寬敞,而他的思緒又再次飄遠了。
那一晚流星群划過大氣層,擦出明亮的火光,紛紛跌落天際,本以為只是新橫濱的日常風景一隅,豈料卻是天降災禍,一枚算不上大,卻能量巨大的煞星隕石,就這樣不偏不倚的砸進羅納德事務所的大樓,煙霧四起、斷垣殘壁,羅納德和德拉克及裘恩兩人一匹在大樓下目睹住處化為廢墟的瞬間。
「……啊?」不約而同的,齊聲發出來自靈魂的驚愕,是上天的捉弄還是惡意。
「年輕人這可怎麼辦?一時半會兒修不好的吧?」抱著裘恩,德拉克伸出一根指頭向虛空點兩下比著曾經完好的家。
「……啊?總之我先隨便找個地方住吧?」羅納德在心裡用破爛的數學盤算損失,想著巨大的赤字,按著爆青筋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沒好氣的回應。
「你?那我跟裘恩去哪裡?」德拉克敏銳的察覺字裡行間的意思,尖銳的回問直指核心。
「啊?我說你就乾脆地直接搬回家住吧?反正你家不是還有超多城堡可以住嗎?裘恩……裘恩想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……唔、還有眼光傢伙跟凸眼金魚也是。」羅納德對德拉克突然的凝噎無知無覺,一段話說得跟吃飯喝水一樣順暢。
眼見德拉克久久沒有回應,羅納德好奇的瞥了一眼,只見德拉克低著頭沒說話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羅納德沒多想只當作是德拉克對這個提議的默認,他拿出手機翻找著一則則附近臨時住宿的地點,而德拉克在一旁聽著羅納德講著電話,話音漸漸悠遠。
與此同時,剛離開公會回到住所的德拉克抱著裘恩,靜靜的杵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明月,他向裘恩打賭,那隻猩猩肯定又在辦公桌上為了趕稿坐困愁城,裘恩發出十分讚同的聲音,他的房間角落眼光傢伙正在休眠,凸眼金換到更大的魚缸,卻也沒有探索新環境的意願,他擺動胸鰭問到:「這樣好嗎?」
德拉克沉默,他想起搬出去那天,那天也同樣是個好夜晚,在流星群落下之前,德拉克也沒想過會變成這樣的局面。
其實也沒有爭吵,就只是在那一刻,德拉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。如果說羅納德的意識裡,並不認為他們非住在一起不可,而他自己卻抱持著與之完全相反的想法,或者說他壓根沒想過他們會分開,這一念之差,大概正是造成如今局面的根源。
德拉克一向是個思緒清明的吸血鬼,僅在房屋毀去那刻,僅在隻言片語之間,他就察覺了自己對羅納德所抱持的心情,這隱晦而私密的心思,與羅納德看待自己的方式,大概不是同一種類型,而且或許相去甚遠。
那一晚的一切都太過行雲流水,從事發到結束乃至於分別,他們甚至沒有過一句爭吵,德拉克甚至不記得那一天兩人是怎麼分別的,對於如何到家的記憶也是曖昧不清,只知道德拉烏斯繞著他忙前忙後,替他弄了杯頂級鮮奶,備妥一襲材質良好的睡袍,就當落地窗外的天幕透出微光時,德拉克這一整段模糊的記憶中,唯一深刻的是,久未使用的棺木鉸鏈,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,當棺蓋沈沈地闔上,徒留靜謐的黑暗包圍著德拉克。
輾轉數個月過去,儘管事務所的修繕竣工已久,羅納德也早就一個人搬了回去,然而兩人都一直保持著旁人看了也坐立難安的微妙距離,羅納德始終沒有邀請德拉克一同搬回,而德拉克也繼續安分地待在德拉烏斯的羽翼之下,儘管德拉烏斯的居所距離新橫濱有些遠,德拉克仍然十分有專業道德,對於擔任羅納德搭檔這檔事很敬業的配合,每天準時的兩點一線,到了上工,事成了就撤,這使得羅納德也沒辦法對他發作些什麼,他感到困惑和氣惱、焦躁又沮喪,各式各樣的情緒在胃裡翻騰。
他把視線投向去往搭車站的方向,目送早就沒有影子的末班車尾,那傢伙是這麼老實的嗎?每天來回通勤裘恩會不會太累……他想像著身形單薄的吸血鬼,抱緊懷裡的圓,安安靜靜地搭著電車的身影。
「羅納德你最近是不是瘦了?氣色看來也不太好,有在睡覺嗎?」
修特把哈密瓜口味的漂浮蘇打推向羅納德,意圖使人增肥,羅納德沒有接過去,的確是被猜中,他這段時間除了工作能跟德拉克碰上面,像是被刻意迴避一般,兩人的互動幾乎是零,他不明白哪裡出了差池,煩人的吸血鬼終於滾回他該回去的地方,歸還自己一片淨土,現在的生活理應是他的理想,但他卻過得如此渾渾噩噩,見羅納德不喝,修特把飲料拉回身邊吸了起來,他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位琢磨半天,卻鈍感到令人絕望的友人,他攪了攪整杯奶白色裡透著青綠的蘇打,一鼓作氣把它吸空,他感慨說:「當局者啊。」
羅納德和修特別過,回到他的事務所,黑漆漆的屋子不光看著冷清,似乎連室溫都比戶外低了些,他進門改不掉、喊慣的一聲我回來了,也沒入這片涼颼颼彷若深海的房間。
眼前的筆電,輸入的游標閃爍著,像是在吐露一片空白的故事,說時遲那時快,正當苦無靈感的羅納德打算起身做點別的事的時候,福間編輯無聲無息地從他背後的亞空間中露出頭,他悠悠地開口:「羅納德先生,進度有進展嗎?看起來是一片空白呢,這樣下去可不行啊,截稿日只剩下幾天了。是遇到什麼瓶頸了嗎?」
羅納德立刻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,「福福福間先生!」名字喊得結結巴巴,就像握著正在射擊的機關槍一樣。
環看了一眼事務所,福間很快就察覺德拉克不在,他又彬彬有禮的開口說:「搭檔吵架嗎?也難怪羅納德先生會寫不出來了,畢竟羅納戰走到現今,已經是一本以兩人為主題的故事了。」
「我們沒有吵架,就只是那傢伙突然變得老實,而、而且我跟那傢伙姑且還是有作為搭檔一起接委託、出任務……」出於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,羅納德對於福間的話語罕見的有些抵抗試圖反駁。
「對於羅納德先生而言,究竟是怎麼定義作為搭檔這件事呢?」
被福間的問題打個措手不及,羅納德無法回答出來。
「這樣吧,身為羅納德先生的編輯我有義務讓原稿有所進展。就我所知,修復關係通常需要一系列有助於溝通、理解和建立共鳴的活動。而其中特別推薦進行戶外活動,例如散步、健行、露營等。大自然的環境有助於放鬆身心,同時提供一個安靜的空間進行深入的對話。」
福間像教科書似的搬出理論,又一合掌露出想到好主意的表情。
「那麼,我來為兩位安排一場小旅行吧。」
完全沒有要徵求當事人同意的意思,福間請羅納德稍等他片刻,說著就從亞空間消失,等他再出現的時候,羅納德往亞空間一看,裡頭漂浮著載浮載沉的德拉克和裘恩,他嚇得連忙將他們從中拔出,看著明顯暈過去的德拉克,羅納德不是很想明白福間用了什麼方法讓他變成這樣。
「羅納德先生,這串鑰匙是租賃來的車鑰匙,我想從理解彼此重新出發,德拉克先生的舊居城堡,作為這趟旅行的出發點應該是不錯的選擇。」福間將鑰匙串放在羅納德掌心,說了聲祝你們一路順風,就從亞空間裡消失。
車內的空調被上一位租借者調得很低,見德拉克蜷縮了一下,羅納德旋轉旋鈕調高溫度,看著安靜暈死在副駕駛的德拉克消瘦的側臉,羅納德心想他是不是又更瘦了一點?許久沒摸過裘恩柔軟的皮毛,羅納徳有些繾綣手裡蓬鬆溫暖的皮毛,他不自覺的笑著,心理暖洋洋的感覺,不知道是因為空調溫度的上升,還是手裡傳來小動物的體溫,羅納德不捨的收回手,把手安分地搭回了方向盤上,眼裡看著前方的路,心裡想著他們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共處在一個空間。
開往德拉克舊居的路有些顛簸,搖搖晃晃之間也把德拉克給晃醒了,他睜開眼就看見手握方向盤,專注眼前路況的羅納德,也算好一陣子沒能這樣正眼仔細瞧,德拉克看得毫不客氣,說到底身為吸血鬼的天性,他能把執著心壓抑忍耐到這份上已經是十分了不起,有點黑眼圈,好像還瘦了,可惡我好不容易養育出來的優質肌肉!外頭路燈投射的光一盞盞的刷過,投下一道道光或陰影,忽明忽暗,就像呼應德拉克每分每秒閃爍不定的心思。
與此同時似乎也抵達了目的地,羅納德踩下煞車踏板拉好手煞車,四周沒有太光亮的照明,唯有月色是最明亮的光源,當月光探進整個車廂,而德拉克盯著瞧個沒完的視線也被羅納德逮個正著,於是臉皮薄的德拉克登時就死了過去。
下了車的德拉克因方才作賊心虛,話也多了起來,他叨叨絮絮地說:「……這算一種綁架吧?還是強搶民男?裘恩我預測的很準確對吧?失去文明恩澤的蠻荒猩猩腦細胞,終有一日會被過發達的肌肉給攻佔取代並填滿。」
羅納德說了句「囉嗦!」便朝他揮了一拳,結果立刻被一團散沙給撲了滿臉,若除去哭倒在一邊的裘恩,月光下銀閃閃的散沙飄落遠看還有幾分詩情畫意。
羅納德決定不去管趴在地上裝死的吸血鬼,他攤開被他捏在手裡太久,結果被汗水沾得濕濕爛爛的紙片,他清痰一樣清了清喉嚨,唸起手裡紙片上的文字。
「深度探索:沉睡的城堡——德拉克的千年堡壘。此處、曾經是真祖且無敵,又令人畏懼的吸血鬼德拉克的城堡,如今這座古老的城堡已變成了一片幽深而迷人的廢墟,每一塊破碎的石磚都隨夜風散發著真祖的往昔威嚴,每一處的角落都隱藏著不可言喻的故事,等待勇者們一探究竟。」
雖然羅納德一串朗讀十分蹩腳,但仍深深勾起德拉克的被敬畏欲,德拉克佯裝不在意的撇開頭,他揚了揚下巴說:「哼,凡人們還算能理解我的偉大之處。」只差沒把鼻子蹬上天。
「而今,這座城堡並非孤立的存在,周邊還有許多興盛景點,可以參與當地的節慶活動、品嚐當地美食,諸如:被炸毀的德拉克城堡饅頭。夜間行程,可以感受到德拉克的力量,品味他千年的孤獨與深邃,在這場夜間冒險,請盡情體驗城堡中的神秘夜景所帶來的非凡。」
羅納德似乎是很痛苦的把這整篇違心的文章給唸完,而聽了整篇吹捧的德拉克則是得意洋洋的心花怒放,他喜不自勝的開口:「就讓偉大無敵的德拉克替你導覽吧!」他抓起披風遮住一半的臉,卻看得出來非常高興的樣子。
而見他樂不可支的樣子,羅納德不自覺地露出微笑。
他領著他踩在破碎的磁磚上,比劃著一片片玻璃碎片,閃避著一塊塊水晶吊燈的吊墜,而柔軟厚重的布幔堆疊在反射著細碎光線的琉璃地面上,德拉克輕巧的跨步前進,一面講述著這裡是哪一間偌大的廳堂,羅納德在後頭踩著大步跟上步伐,他們一前一後,跳躍、漫步、追逐,宛如在廢墟和著低語翩翩起舞。
正當導覽到興頭上,月亮已經沉入天際,本該如同濃墨浸染的雲彩,像是沾上清水變得淺淡,德拉克望著遙遙的天邊,淺淺的打了個呵欠,羅納德也注意到即將天明,他催促道:「先回到車上吧!」
羅納德將車子藏在遼闊的向日葵田邊,他們一同走在及肩的向日葵花田裡,移動時撥弄乾枯的枝葉發出了沙沙聲響,分明擦肩而過的都是因枯萎而垂頭的花朵,不是盛夏,卻因為草本香氣而帶來一股餘夏的暖陽氣息。
「還好這台車有裝遮光簾,前擋風玻璃先用遮陽墊擋起來了……」羅納德把德拉克塞進副駕駛座後坐上車,他看了一眼前方被遮得天衣無縫的玻璃,用手指了指,把德拉克當成瞎了眼般說:「這樣沒法開車,傍晚我們再出發。」
「我看得見!就算天亮了,我的身體機能還是正常運作好嘛!」
「啊啊,你不早說,看你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,我才發揮一下博愛精神。」
「咕……刻意挑在這種時候才對我的年紀表現敬意嗎?可惡的年輕人!」
「門把側邊的按鍵按一下就可以往後躺了。裘恩選好位子了啊!看起來很舒適呢!真不愧是裘恩!」
「啊!不准把我當笨蛋!不要無視我!」
吵吵鬧鬧了老半天,他們總算是安分下來,羅納德熄了車內的照明,調整好坐椅側著身枕著手臂,面向著德拉克,他們面對著面互相望著,但顯然羅納德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裡是看不見的,他只是望著德拉克的方向,實際上沒有焦距,他皺著眉只能靠著聽覺判別,他能聽見吸血鬼輕淺的呼吸,還在,儘管明白德拉克此刻也無處可跑,但放心感卻是藏不住的,羅納德鬆開眉心閉起眼。
而德拉克自然不受黑暗影響視覺,他能清楚的看見羅納德的輪廓,他俊朗的眉眼,挺拔的鼻樑,姣好的唇形,喉上突起的喉結,連結肩頸強健的肌腱線條,他彷彿能聽見從他頸子下埋藏的血管裡,發出怦怦的平穩節奏,儘管談不上闊別,但德拉克卻感到無比想念,他傾聽著、眷戀著此刻羅納德存在的證明。
手機的鬧鈴無聲的震動,羅納德很快的睜開眼,四周仍是一片漆黑,教人難以區分此刻是白日還是黑夜,他屏氣凝神的聆聽,透過淺淺的吐息他確定他們沒有離開,他沒有直接打開車內的照明燈,只是靜悄悄地下了車,外頭早已是一片橙紅的霞光籠罩,而德拉克昔日的城堡廢墟在斜陽裡,透著一股淒美。
羅納德很少思考關於德拉克的過往,他彷彿是沒有過去沒有未來,永遠與當下與快樂共舞的吸血鬼,當聽他訴說起那些遙遠到,甚至是自己尚未存在於此世的過去之時,羅納德才有啊,這傢伙跟我是完全不同的生物,這般實感,無論與誰相伴,他都只會鍾於擁抱他認可的存在方式活著吧。
夕陽西沉,顧著沉溺在思緒裡的羅納德壓根沒注意到佇立在一旁的德拉克,德拉克看著羅納德被霞光染成玫瑰色的臉龐,他想著,多好看啊,時間停在這一刻該有多好啊。
等到枯萎的向日葵田野吞沒了太陽,萬丈霞光隨之逐漸隱去,羅納德才回過神說了聲回去吧。德拉克沒有拒絕,也沒有應答,他只是沉默地坐回車裡。
小客車馳騁在公路上,羅納德的駕駛技術實屬卓越,既保持著速度又平穩,起步、停車也都不會讓乘客感到不適,儘管羅納德本人不以為意,但德拉克對於他慣性貶低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。在引擎和空調構成的白噪音裡,德拉克凝著窗,晃眼的路燈一盞接一盞,都成了反射在他眼裡的光,忽地路燈全沒有了,德拉克眼裡的光也消逝,而四周零星的車輛像在黑暗的曠野裡遊蕩的幽魂。
素來酷愛新鮮有趣事物的吸血鬼,自然是對於一切不愉快敬而遠之,而剛剛在心裡的下定的決定,像根尖刺一樣,扎得他越發覺得回程的路漫漫。
當抵達目的地時,羅納德拉起手剎車,那聲音直接讓德拉克化成了沙,羅納德驚愕的大喊:「為什麼會死啊?」裘恩也慌慌張張的從後座跳到前座,面對兩位的慌亂,反倒是德拉克一臉淡定說他們大驚小怪,還有部分是沙的德拉克半撐著身子支著臉,他緩緩眨著眼好像在醞釀著要說些什麼,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慵懶,然後他輕啟雙唇,淡淡地吐出幾個字:「結束吧,一切。我們結束吧,羅納德君。」
「結、束……?」羅納德僵著臉,他問你是在開什麼玩笑嗎?
「認真的,終止、完了、解散、完畢同義詞,還有需要釋義的地方嗎?」
「不、不是,怎麼突然……」
忽然羅納德感覺自己的領口被扯住,一時間他被慣性拉得向前傾,然後他的唇被覆上一點重量,他眨了眨銀白的長睫,虹膜倒映著輕閉雙眼,緊挨著自己的德拉克,在明白德拉克隔著手背吻了他這瞬間,思緒也如墮五里雲霧中。
「原諒我冒犯的感情。」德拉克移開遮掩在羅納德唇瓣上的手,他的表情像是無法承受更多,哪怕再多一點,他就會潰堤,他薄倖的臉上罕有的、鮮明到令羅納德心碎的表情。德拉克將像是在代替他哭泣的裘恩擁入懷,關上車門揚長而去,羅納德獨自車廂裡望著他們漸漸離去的背影。
從那天之後羅納德無論是下了班,還是出勤,德拉克如同未曾出現過一般,完全退出了他的生活圈,如他所言的結束,乾脆、俐落,瀟灑到讓羅納德憤然。
確實他未曾考慮過德拉克對他抱持著戀愛情感的可能性,甚至自己也不曾起過這般念頭,面對德拉克的攤牌,他理智上能理解德拉克遠離自己的原因,但是他卻覺得很不甘心,像是被單方面的斷定了,彼此沒有別條路能走。
儘管他不確定能否回應這份心意,但羅納德也不想糟蹋或是否定,而他卻連一個給予答覆的機會都沒有,可惡,這算什麼。獵人對逃之夭夭的吸血鬼束手無策。
面對近乎破裂的搭檔關係,周遭的人很是貼心,除了盡可能避開敏感話題,也小心翼翼地守護著罕見陷入狀態不佳的羅納德,對此福間不再勉強也和羅納德達成協議,讓他好好調整這段過渡期,於是羅納戰的連載宣告暫時進入休刊,這一決定也掀起粉絲的哀鴻遍野。
鎮日繭居在家的德拉克自然也從網路上得知這一項消息,他自嘲地笑了心想「終於嗎?就連這份搭檔關係都不再被允許,即將被消抹。」
兩人過著平行線的生活,德拉克承認是自己親手將羅納德推入那永晝的世界,他想劃清一條界線,讓自己安分不得越界,他清楚自己的天性,唯有將羅納德安置在白晝無盡之地,才能遏止自己的渴望,僅一根指頭的觸碰,也能變做懲罰,將自己消散成灰。像是自虐一般,剔著骨子深埋的佔有,奢望捧出純潔無瑕的白骨,古老的吸血鬼不惜使自己更衰弱,那是近乎獻身式的愛。
每當替裘恩張羅三餐時,他老是誤算準備的份量,明明是擅長算數的吸血鬼卻被困在了習慣裡,看著煮了過量的食材,對主人過分溫柔的裘恩雖然冒著汗,仍然慷慨的獻上他的胃,不知道多少日夜裘恩總是維持著吃撐了趴在餐桌上的姿態無法動彈,每當此刻他就分外想念曾經的另一位主人,他們會滿懷喜悅地一起大啖桌上的食物,另一位主人經常將先夾到的食物優先讓渡給自己,而那些自己不甚喜歡又難以應付的,則會被他掃進碗盤吃個乾淨,總能留下清潔溜溜的碗盤讓德拉克嘖嘖稱奇,他們合作無間,每頓飯都無比美味。
沒了委託和驅逐吸血鬼的事件後,閒暇的時間一下子多出很多,在他無所事事的日子裡,德拉克破關了無數片的電玩遊戲,看了無數部無聊的爛片,但沒有一件是令他打從心底開心的,只有偶爾看看地方報導,或是網路新聞的一隅,採訪到那昔日拍檔的身影時,看他又耍蠢了或是又被表揚了什麼好事,總能讓他抱著裘恩叨絮上半天,他們會嘻嘻哈哈地嘲笑或是與有榮焉地洋洋得意,末了德拉克總是輕撫著懷裡裘恩的腹毛,輕聲說:「這果然是正確的決定。」毫不厭倦地反覆著,就像在不斷說服自己。
兩人分開的時日就這樣過著過著,一晃眼季節已經進入梅雨,窗外的細雨落個不停,淅淅瀝瀝,以往在這種吸血鬼不怎麼出沒的日子裡,他們會百無聊賴地在公會裡消磨整個下午,德拉克看著雨水在玻璃窗上像水幕一樣流淌,模糊了外頭的景致,他對著玻璃呵了一口氣,凝成一片白霧,他在上頭畫了一把大大的雨傘,傘下有他自己跟裘恩,還有為他們倆撐傘的羅納德,沒一會兒他又欲蓋彌彰的把整幅圖給抹掉,正當他賣力地抹著圖案時,裘恩忽然慌慌張張地跑來,裘恩緊抓著德拉克的手機,手機裡不間斷地傳來訊息的通知聲,高速的連續通知聲使不安感急劇擴散,德拉克點開一則訊息,好幾個人、一連串的字句滑過他眼前,他一瞬間捕捉到的關鍵詞是:砍殺事件、急診、羅納德。當羅納德幾個字映入眼,德拉克瞬間死去,他顫顫巍巍地活過來,也不管不顧外頭的滂沱大雨,抄起裘恩跟雨傘就往新橫濱全速趕去。
被抱在懷裡的裘恩眼見主人情急之下連智商都沒了,機警的轉發相關訊息給德拉克的家人,秒讀訊息的真祖正好在附近遊蕩,他幻化成飛獸讓德拉克乘坐在他背上,高速向羅納德的事務所飛去。
才剛落地,德拉克顧不上言謝,他腳步略帶踉蹌的跑進事務所的大樓。
聽見身後的腳步聲,羅納德轉過身,他看見因奔跑而狼狽的德拉克,喘得上氣不接下氣,他有些驚訝看見他,下意識地舉起手說了聲「嗨。」
德拉克看見他舉起的那隻手上,紮滿了白色的繃帶,心跟著勒了一下。
「……沒事嗎?」
「嗯,縫了幾針,沒有大礙。」
其實羅納德的樣子也看起來很狼狽,他在惡劣的天氣裡展開惡鬥,渾身濕漉漉的,靴子也泥濘不堪,由於搏鬥的場面很火爆,他的衣服有好幾處割裂,身上的劃傷也不少,德拉克甚至能嗅見絲絲血腥味,而羅納德的雙手更是被繃帶纏得密不透風,德拉克雙目腥紅,緊咬著下唇,恨不得將砍殺人的凶手給撕成碎片。
他正欲轉身離去,斗篷的衣角卻被捉住。
「……別走……」羅納德的聲音有些低啞,近似懇求。
「……」德拉克沒有回頭,他握緊拳頭,給自己打氣豎起心牆佯裝堅毅不摧。
「……帶我回家。」
分明就站在自己家門前,卻央求著他人帶他回家,說起來會被人取笑吧,這樣奇怪的事情,但這句話聽在德拉克耳裡卻是那麼深刻、那麼響,他豎起的防備一下子全都潰不成軍,他看向羅納德,那雙藍眼比往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、專注地注視著他。
他心口發燙,只因那句話語的意涵和熱切的眼神。
忽然之間他意識到,那個被他一手推進永晝的人,竟然反手捉住他,一腳強硬地踏進永夜裡。他怎麼就忘了?世界上除了永晝,當然也存在永夜之地。
於是他笑了,終於他又重獲了能夠打心底由衷感到快樂的能力。
喀噠,門鎖被打開,他們終於一起回到這敞亮、熟悉、溫暖的地方。
後記
是一篇三分甜,兩人還沒在一起即將在一起的故事
這次很感謝志志田的點題
也超級感謝ㄒㄌㄌ舉辦了應援TOT
身為羅德同人女好幸福...